我之于佛手的缘分,确切已经不记得起于何时了,大约是在两年前,因为我这里还存了一个两年前的佛手干果。我也是因为这枚果子,从而知道了清供当中的果品清供这一类,也因此在佛手之后,陆续识得了香橼、香木瓜等其他果品清供。其实算起来,多久前就先玩起了石榴、葫芦这一类,也算是了,不过到底是因为佛手而真真正正的窥得了其中的玄妙。
佛手又名密罗柑、王指针、佛手柑,是枸橼的变种。主要产于我国的福建、广东、四川、浙江等省,其中以浙江金华的佛手最为著名。佛手是芸香科柑桔属,因而含有挥发性的柠檬烯而成为天然的空气清新剂。《本草纲目》载“佛手,虽味短而香芬大胜,置笥中,则数日香不歇。”然而世间香气万种,花香也有多样,如何让佛手成为了清供珍品?
如果要说起清供一事,就不得不提自唐宋兴起、至明清大盛、被文人墨客所心仪的“案头清供”了。顾名思义,案头清供重在“清”字,讲究的是一种格调、突出的是一份雅致。数枝折花、几块奇石、三两果子摆放案头,既赏心悦目又怡情养性。世间虽有花香无数,却独有这一种君子之香。《浮生六记》中芸娘有言曰“佛手乃香中君子,只在有意无意间。”此正如三国时对于周公瑾的赞誉,时东吴大将程普赞周公瑾曰:“与周公瑾交,如饮醇醪,不觉自醉”。
且佛手不仅以“香气”而为人称道,其“外形”也叫人称奇。佛手从果实的中上部开始,直到尾端,分裂如掌,恰如佛祖拈花之手,仿佛可以指点迷津。这也是佛手名字的由来。果瓣分明挺直或向外扩展的,我们称为“开佛手”或“真佛手”。而果瓣向内生长,闭合如拳的,我们称为“闭佛手”或“假佛手”。而果瓣半开半闭,则是佛家最喜欢的,是最符合佛祖拈花指之形的。当然,也有人觉得“闭佛手”有抓财招财之意,总归是“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。”的了。
中国人是一个特别爱闻香的民族,除了历史悠久的焚香体系以及香花之外,宋代以来特别是明清,摆果闻香的风气也特别兴盛。后来回想来,最早就曾经在书中看到过佛手的名字,细想原是出自于《红楼梦》。书中四十回描写探春房中摆设时有云:“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,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。”后丫鬟给了一个佛手与板儿玩,再后来凤姐之女巧姐怀抱一个柚子来至,因为见了板儿的佛手也想要玩,两人便将柚子与佛手交换,恰如古时男女交换定情信物,因而红学之内有人据此而测后两人成为佳偶。
宋人诗词亦有关于佛手的记述,如“排叶爪痕分翠净,吐葩心骨耀丹妍。”便是对佛手的赞誉。另有诗词云:“香案净瓶安顿了,还能摩顶济人不。”说明宋人已经除了对于盆栽佛手的观赏,业已开始将佛手果摘下置于香案进行观赏了。
且相传北宋大文豪苏东坡,在杭州为官时,仰慕金华佛手的芳香,金秋来金华北山脚下观赏佛手,高兴之余诗兴大发,欣然挥毫写下两副对联,其中一副为“沁人诗脾,清流环抱;香分佛果,曲径通幽。”
及至明清之时,对于佛手陈设就更为普遍了,有些人甚至以此代替了焚香。因此室内佛手的摆设于当时的画作当中也是屡见不鲜的了。如清雍正《十二美人图之裘装对镜》,图中美人身后的果盘中便盛有佛手。还有乾隆时的《燕寝怡情图》,图中亦可见大盘中堆放着佛手十数只,以供玩赏。
那么历来佛手是如何摆放呢?是如富贵之家般的成山罗列,还是如清雅赏玩般的单只独放呢?王世襄先生之子王敦煌在《吃主儿》中提及香橼与佛手这两种闻果时说:“这东西放在哪儿呢?或是上房大八仙桌的正当间儿,或是在上房一个显眼的地方摆一个高几,放在几面上。要摆这个东西,讲究用一个大瓷盘子,用十来个佛手一层层垒起来码放在盘子里,一个礼拜左右撤换一回。一般来讲都是整撤整换,没有零揪的。还得一周整盘换一次。”
而在某些晚明文人的眼中,将果子堆放如山以作玩赏,似乎是一件俗不可耐的事情。文震亨在其《长物志》的器具卷中便特别抨击了之前《遵生八笺》中所提倡的大盆堆放法,文曰:“然一盘三四头,既板且套,或以大盆置二三十,尤俗;不如觅旧朱雕茶槖架一头,以供清玩,或得旧瓷盘长样者,置二头于几案间,亦可。”
而如今到了我们这时,摆放佛手作为清供也已是很少见的事情了,何谈放的多还是放的少呢。其实从古至今我们总是一样的,我们希望在自己的居室之中放些好看的东西,一则为了观赏,二则最好也能占个口彩,求个好的意思。我们那里的花店到了年节,平时不种花不买花的人也要顺手带束花回去插插的,总不过以上二种。
最后想与大家分享些佛手摆放之法,布设之意。佛手与“福寿”谐音,因而成为了吉祥的化身。所以,在传统文化中,佛手多与石榴、仙桃组成三多纹饰——寓意“多福、多子、多寿”。
因而我们会将佛手、石榴、桃子放在一起,寓意“多福、多子、多寿”。或以竹篮一只,将佛手、南天竹、竹子并放,寓意“天添祝福”或“天祝福寿”;或以佛手一只置于盘中,旁放银元宝一只,寓意“福在眼前”;或者也可将佛手与桔子同置,寓意“福寿大吉”;或也可将佛手剪枝插于花瓶之中,寓意“平安福寿”;又或者是海棠、山茶、佛手组合,寓意“春到福来”。诸如此类,不胜枚举。
对于传统文化,我们这么美而深的文化,希望可以渐渐拾起......
苏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