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的冬季终究漫长而萧索。想在冬天寻找一点别样的颜色,并非易事。
春天和秋天都是颜色聚集的季节,春之花,秋之果,都令人欣喜而痴迷,唯独冬季,总少了一点变化,放眼望去,是千篇一律的瑟缩严寒。
这个时候就格外向往南方。然而不成,我就在这里生长,不可能逃而避之,只有面对,只有在没有色彩的季节里头强行找出一点色彩来,完成这一集色系列。
曾经在元旦过后未久的河南街头,看到两排苍翠的女贞,结着满树的黑色果实,当时十分羡慕来着,因着北京的女贞虽然冬季也不至于落叶,但看是去总是萎靡,十几年前我时常经过的小路上有一棵女贞,总是果子还没变黑就被不知何人摘了去。
但到了冬至时分,我能想到的有意思的颜色,也只有女贞了,所以要找女贞。
曾经我看到的那棵女贞树不见了,吃饭大学里传说曾有的一棵女贞树也不见了,到哪儿去找呢?我想起若干年前,没谱曾经说女贞子有壮阳之效来着,他应该知道哪有吧,于是给没谱留言,没谱说,某某处有一条街两边都有女贞,北京五中附近也有。
果然问对了人!然而我在北京五中读书三年,竟然不知道出校门西边厕所窗外有女贞。
骑车过去看,果然有那么一棵。我攀上树干折下一枝,周遭的老太太冷眼看着我的行径。
五中的学生将要放学了,家长们陆续涌向校门口。我骑车从小胡同里离开,感觉遥远。
随身听里有罗大佑说:百里山前作战场,牧童拾得旧刀枪,顺风吹起乌江水,好似虞姬别霸王。
另一个想到的颜色是白桦。大约什么季节白桦都是这个样子,
但冬季的白桦别有深意,因着我们曾经在极冷的冬天,跑去小龙门找白桦来着。
当时的山沟里,有及腰深的落叶和积雪,我们在其中打滚。边打滚边欢笑。那是去找白桦的断枝,准备做某个工艺品。在深沟里见了一棵倒树,锯下枝子来。
至于白桦皮,则因着曾经传说俄罗斯人以之书写情书,小龙门实习时,我们纷纷向往,希冀着撕一块足够大的白桦皮下来,给哪个姑娘写两句情意缱绻的话语,寄出。
当然没那么干,白桦皮纸状剥落,倒是不至于对树有损伤,但剥下的往往琐碎,凑不成完整的信纸,写不了几个字,所以事实上并没有人成功操作。年轻时的往事。
拍白桦皮的时候有一点头疼,光线处理得稍有失误,不过姑且如此吧。
一品红其实纯粹属于外来的花卉。自我小时候,各种花坛里头就少不了一品红。
我早早就知道这货有毒来着。似乎当时的科普读物里头间或会提到此事,有毒有毒。
因而我总是对一品红敬而远之。后来的后来,才知道这东西也叫做圣诞红。看台湾的一本植物书,提到,梁启超赴台,写了几首诗,都在说一品红。
彼时一品红名为猩猩木,在热带地区确然可以生长得如同高大灌木状。
那也不能转变我对一品红的嫌恶。为了拍照,买了一盆来,于是花盆摆放的位置,总有什么奇怪的气味,类似于长期无人处理的老款抽油烟机混合曼陀罗的味道。
然而一品红本身却日渐委顿下去。过了两周,终于完蛋,但那位置的味道久久不散。
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分泌出来的化感物质抑制其他植物生长?我是未详细考证,但不喜欢那气味,却也无可奈何。总之我想我不至于再专门去养什么一品红了。
计划之外的是南天竹。黄河以南,南天竹算是常见了,特别是江浙一带,但北方却少见栽种,在北京露天栽培的更是寥寥。偶然见到几株,果实初红,大约在一个多月前,果实还是红绿相间,那时候我也没想到可以收集颜色来着。
但入冬后忽而发现南天竹竟也有古人吟诗描绘,于是再度去那里,我将果实收来。
前一日,去花卉市场上,也见到盆栽的南天竹,小巧孱弱,不甚茁壮的模样,大约买花人也不太热爱这红果子的灌木,至少相比朱砂根,卖家全然提不起精神。
总之冬至时能够收到一点点草木的颜色,我已经满足了,下个节气去收集什么,眼下尚无十分明确的想法,稍许有些计划,但似乎实施起来颇有难度,于是,那么就等到下个节气再说吧,总之在冬天去寻草木是个难事。
惟其如此,倘使如期见到,或者竟觅得意料之外,才有格外的欣喜。期待欣喜。
天冬赞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