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广荣,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摘要:梵语“阿剎罗”(ak?ara)一词在印度古代文化背景中具有哲学、语言学两个方面的意义。从哲学层面言之,ak?ara一词具有不灭、不朽之义,因而用来指称常住不灭的终极存在;就语言学层面而言,其义项为不可分析、不可拆分之义,通常指音节、字母,即梵语言文字最根本的拼读、书写单位。在汉译佛典中,“阿剎罗”通常被译作声字、字、字本、字母,以陀罗尼、真言、明、咒、秘密语等形式,在以《般若经》为代表的大乘佛教经典中有广泛应用。在早期般若经典中,声字是以陀罗尼的形式出现的。六、七世纪以后,随着秘密佛教的兴起,梵语声字在新出现的般若类经典中应用的更为普遍,其形态也更为多样,其功能也越来越丰富。从梵语声字的前后变化中,可以看出它在般若经典的形态经历了一个由简单到复杂、由单一到多样化的过程,其功能与属性也经历了一个由方法到本体,即由方便到究竟的过程。关键词:声字《般若经》陀罗尼真言种子字曼荼罗引言《般若经》在佛教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。它是最早成立的大乘佛典,是大乘佛教成立的标志。它又是成立时间跨度最久的佛典,从早期的八千颂般若到晚出的《一字般若》,其时间跨度或达一千二、三百年。它还是规模最大的佛典,此经总有十六会,其汉译本达六百卷,除此之外,尚有《了义般若》《帝释般若》《小字般若》《佛母般若》等多种,是卷帙浩博的丛书式佛典。它更是义理最为丰富的大乘经典,明末憨山大师说,不读华严不知佛家之富贵,我们也可以说不读般若则不知佛家之汪洋幽玄。缘于般若经典的上述特点,要完整、准确把握其教义体系,殊非易事,因此全面探究般若经典教义体系的著述非常有限,在汉传佛教史上仅有明代藕溢智旭《阅藏知津》卷、清代葛?《般若纲要》作提要钩玄,近人欧阳渐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叙》述其要旨。本文试图从梵语声字在般若经典中的形态、功能与应用入手,揭示佛教语言文字观念的变化、般若经典的发展,乃至整个佛教的趋势。这里所说的声字指的是梵语“阿剎罗”(ak?ara)一词。在印度古代文化背景中,这个词语具有哲学、语言学两个层面的意义。从哲学层面言之,阿剎罗一词具有不灭、不朽之义,因而用来指称常住不灭的终极存在;就语言学层面而言,其义项为不可分析、不可拆分的梵语言文字单位,即音节、字母等。在印度宗教文献中,这两种义项往往是统一的,比如对印度弥曼差派、吠檀多派中的声论学派或称声常住论者(?abdanityatāvādin)而言,世界的本源即来自o?这个音,它被称为声梵(?abdabrahman),是最重要的声字,又是创生世界的终极实在。因此,ekāk?ara一词既可以理解为不灭的唯一,也可以指代单音节。对声论者而言,o?,?abdabrahman,ekāk?ara,pra?ava(圣音)四个词语所指的皆为创生世界的终极之音。声字这种声义互举的情形也见于佛教经典中。如《大乘大般涅槃经》(Mahāyāna-Mahā-parinirvā?a-sūtra)“文字品”(var?a/ak?araparivarta)即运用声字的语言与教理的双重属性,诠表涅槃之义:迦叶菩萨复白佛言:世尊!所言字者,其义云何?善男子!有十四音名为字义。所言字者,名曰涅槃,常故不流,若不流者,则为无尽。夫无尽者,即是如来金刚之身。是十四音名曰字本。”经文中所说的不流(常)、无尽(金刚)、字、字本、音都可以从ak?ara的双重义项中获得准确地理解。唐代惟谨《大毘卢遮那经阿阇梨真实智品中阿阇梨住阿字观门》有云:“梵有二音,一名阿剎啰,是根本字,亦名不动义,不动者是菩提心义。”这也是对声字双重义项的准确解释。在汉译佛典中,阿剎罗通常被译作声字、音、字、字本、根本字、字母等,以陀罗尼、真言、明、咒、秘密语等形式,在以《般若经》《华严经》《大般涅槃经》等为代表的大乘佛教经典中有广泛应用。不过,其形态、属性、功能与应用在不同的经典、不同的时期都有显著的差别,本文拟就声字在不同时期的大乘般若经典的形态与功用作些讨论。一、早期般若经典中的陀罗尼与四十二字门在早期般若经典中,声字是以陀罗尼的形式出现的。《大般若经》开篇即以陀罗尼门、三摩地门作为大乘菩萨所具备的功德或修习的法门,故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》卷第一“初分缘起品”第一之一开篇即云:如是我闻:一时,薄伽梵住王舍城鹫峯山顶,与大苾刍众千二百五十人俱,皆阿罗汉,……复有无量无数菩萨摩诃萨众,一切皆得陀罗尼门、三摩地门,住空、无相、无分别愿,已得诸法平等性忍。在接下来的经文中,与十方诸佛对谈的十位菩萨,即普光、离忧、行慧、胜授、离尘勇猛、莲花手、日光明、宝胜、莲花胜、喜授,从诸佛教赐,请往堪忍世界,观礼、供养释迦牟尼如来及菩萨众,得无碍解陀罗尼门、三摩地门神通自在。从这些记述中,可以看出陀罗尼门与三摩地门是菩萨修行中必备的基本功德。龙树《大智度论》在解释这段文字时即明确指出“以得诸陀罗尼、三昧及忍等诸功德故,名为菩萨摩诃萨”。《大般若波罗蜜经》卷五十六“初分赞大乘品”第十六之一更把三摩地、陀罗尼门作为大乘佛法的重要标志:“复次,善现!如是大乘当知即是三三摩地,乃至十八佛不共法。复次,善现!如是大乘当知即是文字陀罗尼等一切陀罗尼门。”何谓陀罗尼门?何谓三摩地门,二者在早期般若经中具于什么地位与作用?陀罗尼,梵文作dhāra?ī,dhāri?ī,来自梵文词根?dh?(执持、拿着),意译总持、能持、能遮。龙树《大智度论》卷五释云:“云何陀罗尼?答曰:陀罗尼,秦言能持,或言能遮。能持者,集种种善法,能持令不散不失,譬如完器盛水,水不漏散。能遮者,恶不善根心生,能遮令不生,若欲作恶罪,持令不作。是名陀罗尼。”根据龙树的解释,可以把陀罗尼理解为摄持佛教正法、遮持不善法的慧念(sm?ti)之力。在早期的佛典中,与陀罗尼类似的词已出现。巴利藏《毗奈耶经》载:“学文字,学忆持,为守护而学咒文,……不犯。”此处的“持”,或译执持、总持,音译为陀罗那,梵语作dhāra?a,是一种淬练心智的修行法门。在此之前,或与之同时,印度六派哲学中的瑜伽派把“持”或“忆持”视为瑜伽八支之一,把它与禅那(dhyāna)、三摩地(samādhi)视为八支中的内三支,即精神层面的修行法门,称为“总御”(samyama)。在瑜伽修行实践中,这三种法门是依次递进的观想法门,陀罗那是第一步,即摒除外界干扰,将注意力集中到所要观想的对象上面。其对象或为一种,或为多种,注意力集中于对象之上,心不散乱,故言总持。第二步为禅那,或译为禅,义作止寂,静虑,观想者的注意力集中于对象的某一点上,注意力进一步集中,是更深层次的观想状态。最后的三摩地,或称三昧,义作等持、定,是最深层次的观想。在这种状态下,观想者与对象达到平等一如的无分别状态,无观者,无所观,即所谓物我两泯的深层入定状态。我们不妨从能观(观想者,我)与所观(境)的关系阐述三者的差别,即陀罗那是有我之境,禅那是无我之境,三摩地是无我无境的俱泯状态。与瑜伽派的修行实践相类,《般若经》也把陀罗尼门、三摩地门并举,作为大乘菩萨修行的标志性法门,而且把陀罗尼、三摩地、忍等作为由浅入深的修行次第。龙树认为,就其法性而言,陀罗尼法门“或心相应,或心不相应,或有漏,或无漏,无色,不可见,无对,一持,一入,一阴摄,法持,法入,行阴,九智知(丹注云:除尽智),一识识(丹注云:一意识)”,尚处于心智修行的初始阶段。三摩地门,即三昧,包括空、无相、无作三种三昧,“思惟近涅盘故,令人心不高不下,平等不动”,为“第一实义实利,能得涅槃门”,是陀罗尼法门的深化与提升。简单地说,陀罗尼法通染静,三摩地门跡近涅槃,二者是方便与解脱的关系。就陀罗尼的外在相状而言,陀罗尼通常是以不同的声字组合形式出现,如无著《显扬圣教论》(Prakara?āryavācā-?āstra)卷三谓:“若欲略说陀罗尼相者,谓诸菩萨成就字类,通达于名句文身,如意自在,得如是种类念持之力。”因此,《般若经》在言及陀罗尼的命名时,往往从音声、言语与文字着眼,如闻持陀罗尼、入音声陀罗尼等:“若人欲得所闻皆持,应当一心忆念,令念增长,……所闻皆持不忘,如是等名闻持陀罗尼门。复次,菩萨闻一切音声语言,分别本末,观其实相,……是名入音声陀罗尼。”更有以声字之数划分其类别,“一字门者,一字一语,如地名浮。二字门者,二字一语,如水名阇蓝。三字门者,如水名波尸蓝,如是等种种字门”。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》卷第三百八十一“初分诸功德相品”第六十八之三亦详列不同字数的陀罗尼门:“善男子!汝应善学引发诸字陀罗尼门,谓应善学一字、二字、三字、四字、五字、六字、七字、八字、九字、十字,如是乃至二十、三十、四十、五十、六十、七十、八十、九十、若百、若千乃至无数,引发自在。”在《般若经》中的所有陀罗尼中,最为重要、最为根本的则是被称为文字陀罗尼门的四十二字门。四十二字门的相关内容分别见于《般若经》卷第五十三“初分辩大乘品”第十五之三、卷第四百一十五第二分念住等品第十七之二、卷第四百九十第三分善现品第三之九,即十六会《大般若经》中的初会、二、三会,系世尊为须菩提(善现,)分辨大乘空义,所讲的内容基本相同,都把四十二字门作为“诸菩萨摩诃萨大乘相”之一,通过对四十二字受持、读诵、通利、解说,悟入诸法空义。为了对四十二声字及其诠表教义有相对清晰地了解,今列其经文如下:复次,善现!菩萨摩诃萨大乘相者,谓诸文字陀罗尼门。尔时,具寿善现白佛言:世尊!云何文字陀罗尼门?佛言:善现!字平等性、语平等性,言说理趣平等性入诸字门,是为文字陀罗尼门。世尊!云何入诸字门?善现,若菩萨摩诃萨修行般若波罗蜜多时,以无所得而为方便。入字门(a),悟一切法本不生(anutpanna)故。入洛字门(ra),悟一切法离尘垢(rajas)故。入跛字门(pa),悟一切法胜义(paramārtha)教故。入者字门(ca),悟一切法无死生(cyavana/cavana)故。入娜字门(na),悟一切法远离名相(nāma)无得失故。入砢字门(la),悟一切法出世间(lokottīr?a)故,爱支因缘(t???ālatā-hetu-pratyaya)永不现故。入柁字门(da),悟一切法调伏寂静真如平等无分别故(dānta-damatha-paricchinna)。入婆字门(ba),悟一切法离系缚(bandha)故。入荼字门(?a),悟一切法离热矫秽(?ama)得清净故。入沙字门(?a),悟一切法无罣碍(?a?ga)故。入缚字门(va),悟一切法言音道(vākpatha-gho?a)断故。入?字门(ta),悟一切法真如(tathatā)不动故。入也字门(ya),悟一切法如实(yathāvat)不生故。入瑟咤字门(??a),悟一切法制伏任持相(stambha)不可得故。入迦字门(ka),悟一切法作者(kāra/kāraka)不可得故。入娑字门(sa),悟一切法时平等性(samatā)不可得故。入磨字门(ma),悟一切法我及我所性(mamakāra)不可得故。入伽字门(ga),悟一切法行取性(gagana)不可得故。入他字门(stha),悟一切法处所(sthāna)不可得故。入阇字门(ja),悟一切法生起(jāti)不可得故。入湿缚字门(?va),悟一切法安隐性(?vāsa)不可得故。入达字门(dha),悟一切法界性(dharmadhātu)不可得故。入舍字门(?a),悟一切法寂静性(?amatha)不可得故。入佉字门(kha),悟一切法如虚空性(khasamata)不可得故。入羼字门(k?a),悟一切法穷尽性(k?ara/k?aya)不可得故。入萨?字门(sta),悟一切法任持处非处令不动转性不可得故。入若字门(j?a),悟一切法所了知性(sarvaj?a)不可得故。入辣他字门(rtha),悟一切法执着义性(artha)不可得故。入呵字门(ha),悟一切法因性(hetu)不可得故。入薄字门(bha),悟一切法可破坏性(bha?ga)不可得故。入绰字门(cha),悟一切法欲乐[Skt.chanda?]覆性不可得故。入飒磨字门(sma),悟一切法可忆念性(smara?a)不可得故。入嗑缚字门(hva),悟一切法可呼召性(āhvāna)不可得故。入蹉字门(tsa),悟一切法勇健性(utsāha)不可得故。入键字门(gha),悟一切法厚(ghana)平等性不可得故。入搋字门(?ha),悟一切法积集性(vi?hapana)不可得故。入孥字门(?a),悟一切法离诸喧诤(ra?a),无往无来行住坐卧不可得故。入颇字门(pha),悟一切法遍满果报(phala)不可得故。入塞迦字门(ska),悟一切法聚积蕴(skandha)性不可得故。入逸娑字门(ysa),悟一切法衰老性相不可得故。入酌字门(?ca),悟一切法聚集足迹(Skt.caryā)不可得故。入咤字门(?a),悟一切法相驱迫(??a?kā?a)性不可得故。入择字门(?ha),悟一切法究竟处所(?ha?kāra)不可得故。略如上列,四十二字门是以四十二个声字(音节)依次悟入种种法义,诸种法义皆以无所得而为方便,故皆以遮诠的方式,诠表种种不可得之义,以悟入法空边际,即大乘空义。声字与所诠法义的关系,是建立在每一法义中的关键词中都含有相应的声字,即所谓“因字有语,因语有名,因名有义”这种通过声字(音节)——关键词——文句的表述方式,在以口耳相承为主要经典传承方式的印度,有非常久远的传统。早在吠陀时代,传承经典的婆罗门祭司通常把吠陀经典析为单个的声字,通过声字符串联起经典语句,记住了这些声字,也就能够持念相关的经典。在《奥义书》中,就有很多通过声字联贯经典文句的例子。继之而兴起的弥曼差学派,更把单个的声字(var?a)而非完整的句子,作为经典传承的基本单位,因之此派又称为“声论学派”或“声论学派”(var?avāda)。因此,四十二字门的这种音义(声字与教法)诠表关系应该是印度相沿已久的传统。对四十二字门的语音性质,龙树《大智度论》载云:“四十二字是一切字根本,因字有语,因语有名,因名有义。菩萨若闻字,因字乃至能了其义,是字初阿后荼,中有四十。”从龙树的释文中可以推测,作为一切字根本的四十二字应该是派生言语文字的根本字母。玄奘译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》卷第四百七十第二分《众德相品》的一段经文中,即明确称之为“本母字”(māt?kā-var?a)。意谓以此为母,可以拼合派生出种种语句。因此,四十二字应该是一种字母表。不过,对四十二字母的流行地域与应用情形,古今论者颇有争议。龙树在解释四十二字诠表的教义时,常以南印度的方言,如“若闻荼字,即知诸法不热相。南天竺荼阇他,秦言不热”(?ajjha?da=GDhp.?ajama?a),“若闻他(土荼反)字,即知诸法无住处。南天竺他那,秦言处”(Pkt.?hā?a=Skt.sthāna)。因此,近人印顺法师由此判断,四十二字门应出自南印度,是南印度方音系统,相应的二万五千颂《般若经》也应该编撰于南印度地区。近代以来,欧美佛教研究者利用中亚与西北印度出土的种种写本,对四十二字母的来源问题作过不少研究,目前已经达成相对一致的认识,即由美国华盛顿大学专门研究犍陀罗语(佉卢文)的邵瑞祺(RichardSaloman)所提出的,四十二字母出自古代西北印度的犍陀罗地区,主要以佉卢文书写。他利用在犍陀罗及中亚地区发现的佉卢文与于阗文写本,尤其是师徒教授佉卢文arapacana的雕塑,证实四十二字门作为犍陀罗语根本字母或字母表的可靠性。就四十二字门诠表的教义而言,基本都按照“入某字门,悟一切法……故”,尤其是“入某字门,悟一切法……性不可得故”式的套语,即通过字门(声字)悟入一切法的性相或性相不可得为方便,悟入般若空义。四十二声字诠表的四十二教理之间是否有内在关联、次第抑或内在的逻辑,尚不清楚。值得注意的是,经文在通过遮诠的方式对诸法性相的列举后,指出佛法过一切名字,为无字法,即所谓言音道断,不着言语文字。这种藉声字言语悟入实相与真际的方式,在《蛙氏奥义书》(Mā??ūkyaUpani?ad),亦有类以的诠表方式,如对o?音节中蕴含的奥义亦作了形而上的阐发,指出“o?是一切,一切是梵,梵是自我,自我四足”,从四个方面探求其形上奥义。其中的第一、二、三足皆通过a、u、m三字诠表相应的法义,其第四足则通过无声之字诠表o?“不可言说,灭寂戏论,吉祥不二”的真如之义。《蛙氏奥义书》产生的年代约在公元前后,与二万五千颂《般若》出现的年代相近。如上所言,藉四十二字门可以悟入法空边际,诸法空义或称诸法实相亦借此字门方得显了。除此之外,通过受持、读诵、解说此四十二字门,可以获得二十种殊胜功德:谓得强忆念,得胜惭愧,得坚固力,得法旨趣,得增上觉,得殊胜慧,得无碍辩,得总持门,得无疑惑,得违顺语、不生恚爱,得无高下、平等而住,得于有情言音善巧,得蕴善巧、处善巧、界善巧,得缘起善巧、因善巧、缘善巧、法善巧,得根胜劣智善巧、他心智善巧,得观星历善巧,得天耳智善巧、宿住随念智善巧、神境智善巧、死生智善巧,得漏尽智善巧,得说处非处智善巧,得往来等威仪路善巧。善现,是为得二十种殊胜功德。善现,若菩萨摩诃萨修行般若波罗蜜多时,以无所得而为方便,所得文字陀罗尼门,当知是为菩萨摩诃萨大乘相。上述二十种功德主要立足于言语、心智,以及诸种法相的觉悟与种种心智的善巧。二、陀罗尼与咒语的合流及结集八千颂《般若经》中盛赞般若波罗密多时,即称其为大明咒、无上咒与无等等咒:佛言:如是,如是!憍尸迦!般若波罗蜜是大明呪,般若波罗蜜是无上呪,般若波罗蜜是无等等呪。何以故?憍尸迦!过去诸佛,因是明呪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未来诸佛,亦因是呪,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今十方现在诸佛,亦因是呪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也就是说,在《般若经》刚成立时,经文即以种种咒语比况般若波罗密多之盛德,在后出的其他各品中亦多次出现类似的内容。之所以咒语比况般若波罗密多之功德,显然与在印度源远流长、功德甚着的咒语即曼陀罗传统密不可分。藉助今存梵语写本佛典,《小品般若》中的大明咒(mahāvidya-mantra)、无上咒(anutara-mantra)、无等等咒(asamasama-mantra)中的咒皆为梵语mantra一词的义译。在后出的汉译佛典中,mantra通常音译作曼怛罗,或意译作真言。从字源学角度来看,mantra,由动词词根√man与后缀-tra组成。√man意为思想,思考,思虑,观想等。后缀-tra,作为一个中性词,表示工具,或事件发生的处所。将词根与后缀合起来,即是思考或思维的工具。在吠陀时代,真言指吠陀本集中婆罗门祭祀唱诵的韵文。在婆罗门看来,真言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,认为它与梵天等同,常住不变,是世间万物的起源,是婆罗门与神灵交流的工具,具有超世间的威力(sakti)。在原始佛教及部派佛教时期,佛教对婆罗门教所推崇的真言教法是持排斥态度的,禁止佛门僧徒学习婆罗门声论学派的种种梵语念诵法与相关伎艺。只是从大乘佛教兴起的公元前后,也就是《小品》般若兴起的时期,才开始对以真言为代表的婆罗门教(尤其是弥曼差派)的声论传统予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