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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读了《文人空间》一书，书中的文人清供一节，很有意思。所谓清供，即清雅的供品。既有岁时清供，以节令岁时为由头，包括春节、元宵、清明、端午、中秋等；也有礼俗清供，以人生礼俗为由头，包括成人、寿诞、婚喜、怀古、开张等。

忠孝仁爱，聚散离合，春夏秋冬，恭颂庆贺，千般场景，但凡有心，皆能以清雅为供奉。

至于清供的物件，多以花木瓜果与草虫鱼鸟相配搭，文玩古董与礼器艺物相结合，构成吉利祥和的图样与形态。

清供并无定式，可盆景，可插花。无论何种方式，均以福佑惠泽为动因，或讨口彩，或占好运，或盼安康，或求富贵。既充满市井烟火，又极富文人气质，雅俗共赏，趣味盎然。

书中举了几例清供样式，将柏树、柿子与紫砂盆、玉如意相结合，寄寓“百事如意”的好彩头；将佛手、南天竺、竹子、食篮相结合，寓意“天添祝福”的好运气；将金桔、柿子、陶盆相组合，寓意“事事大吉”的美心愿。

我依葫芦画瓢，去楼下偷了枝南天竹，插入白瓷瓶中，与金橘摆一起，寓意“抬头见喜”。这件作品，我很满意。偷来的南天竹，果实尚不到最红时，略带点青。早早下手，实属无奈，毕竟觊觎它的不止我一人。

这一丛南天竹长在小坡上，周边尽是野草。刚才下了场雨，路上有些泥泞，我又心里紧张，一不小心踩进泥坑，看着沾满湿泥的鞋子，有点懊恼，却想起张岱一首好玩的诗：“游女三月来，缘坡摘梅子。哑然笑失声，泥松没纤趾。”

游女摘梅子踩了泥坑，我偷南天竹踩了泥坑，行的都是风雅事，这偷果自不能叫偷了。

复又读到汪曾祺写他与南天竹的相见：“在安徽黟县参观古民居，几乎家家都有两三丛天竹。有一家有一棵天竹，结了那么多果子，简直是岂有此理。而且颜色是正红，一般天竹果都偏一点紫。我驻足看了半天，已经走出门了，又回去看了一会儿。”

就是嘛，结那么多果子，简直是岂有此理，我偷它一枝又何妨？

南天竹的名字中虽带个“竹”字，但它和竹子并无亲属关系。从分类学来说，南天竹属于小檗科南天竹属，因它的形态与野山竹有几分相似，所以借“竹”名之。

《闲情偶寄》里说：“竹无花，而以夹竹桃代之；竹不实，而以天竹补之。皆是可以不必然，而强为蛇足之事。然蛇足之形自天生之，人亦不尽任咎也。”这样释“天竹”之名，既有逸趣，又寓感慨，李渔真妙人也。

南天竹四季皆美，春可赏嫩叶，夏可观白花，秋冬观红果，加之枝干挺拔如竹，羽叶舒展秀美，有似古典女子，娟娟可人，故而成为园林、寺院的常客。

不过，南天竹不宜成片密植，最好在庭院中、假山旁，或房舍屋角，偶尔有那么一两株，枝叶扶疏，以少胜多，如此，便有了古典美。

《花镜》中说，南天竹“结子成簇，至冬渐红如丹砂，雪中甚是可爱，亦可制食”。

南天竹的果，圆润光洁，红似丹砂，与白雪相映，雅致之极。但它全株有毒，不可食用。尤其是果实，含有包括南天竹碱在内的一系列有毒生物碱，若大量摄入不排除有致死的可能性。

与它同期的另外一种红果——火棘果，倒是可以吃的，口感沙沙粉粉，有点涩，小小地尝一口就好了，我们人类就不要和鸟雀抢口粮了。

文：宋瓷//有删减

图：源于网络